05从不曾改变

秒速五米,是落雨的轨迹。

细雨于窗外飘落,淅沥淅沥,好似明快的节拍,唤醒了秦祈。

又是个雨季的晨曦。

睁起沉重的双眼,他躺在床间,酒精让大脑沉重,思维却格外清晰,与杨松的每一句对话,都如冰雨敲打的痕迹,清晰可见。

包括,她要离开。

‘知啦。’

门开,季若秋的身姿,如最美的画卷,映入他的眼帘。

她说:“醒了!洗把脸,该吃早饭了。”

他问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“等等告诉你。”

对话结束,她的容颜逐渐被门框掩盖,秦祈则沐浴晨曦的光芒,呆呆出神,因为他闻见了,米粥散发的独特香气。

季若秋,在为他做早餐。

俯瞰窗外,他于曦光中叹息:“若秋,在我人生乐谱中,你是最美的音节,如果先遇见的是你,或许……”

“可惜,人生没有‘如果’,她,成了我最难忘的音节。”

她,是箫落。

……

米粥的香气,让秦祈昏沉的大脑轻松很多。

他于落雨声中狼吞虎咽,被酒精搅乱的胃,也渐渐舒畅起来,季若秋在另一面,拄着脸颊,静静的注视他。

这如洛神的女子,一直很安静。

雨停,久违的晨光洒在二人脸上。

“我是来与你道别的。”

“道别吗?”他以习惯了季若秋的来去匆匆,问,“这次去哪个城市。”

“深圳,爱乐乐团全国演出的第三站。”

秦祈沉默了。

曾经,他有机会与她平行,立于国际闻名的大剧院内,在斯坦威前,与顶尖乐团合作,奏出最美的乐章。

如今,他却只能遥望。

“什么时候出发。”

若秋摇摇头,笑容洋溢脸上,没有说话。

秦祈不解,“什么意思。”

“没,本来是上午十点的飞机,可要是赶那趟,就不能给你做饭了,所以我改签了航班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没关系的,乐团那边,都已经说好了。”

雨以停,风却呼啸不止。

秦祈转头,遥望被雨水打湿的城市,话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
无言的他不知晓,对面那人的渴望。

或说是,执着。

‘我想立于你曾所在的地方,拉响琴弦,幻想你在那里,为我奏鸣,如初次遇见是的风景,很可笑,很虚妄的想法,却让我不能禁停,穿梭于各大演出。’

‘我还不想,被你冷却的心淹没。’

她,还在坚持。

雨后的晨光,映衬季若秋无暇的脸。

目视此景,秦祈却脱口而出,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水波停止**漾,此刻,好似永恒。

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人间七情,都未在那人脸上出现,有的,只是茫然。

“你说什么,我刚刚没听清。”

‘她没听见?’秦祈感到意外,唇间颤动,想要说,却未能再张口。

一声叹息后,他满是失落说,“没,我在说你煮的米粥很好喝。”

“喜欢?我下次再煮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这个四月,多雨,清凉的风却吹不散秦祈心中的迷惘,他以乱了方向。

却不曾发觉,乱的,不仅是他自己,对面那人的眼眶,也泛起了泪花,落到眼角,却在滑落前被擦拭。

季若秋,其实听到了。

……

两人要于午后分别。

季若秋说,她要赶下午的飞机。

秦祈也迈出了门,他要吹吹风,让乱了的心平静一下。

却不想,就在楼下,与箫落相遇了。

……

季若秋未能走远,因为,一道风景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
如暮色下的百合,被雨露打湿,享清凉的风,长发飘扬,好似人间最美的天使,洋溢满是救赎的笑容。

是箫落。

她立于积水的街,与秦祈对视。

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好似祝福,而自己,却如被他的世界抛弃,虽能看到,却有一层无形的壁障,让自己无法碰触。

你的眼中,以没有我的风景?

这犹如绝望的错觉,让她心痛,茫然,不知所措。

但最终,她选择了坚决。

季若秋拨通了一则电话,是爱乐乐团的指挥,很快,电话接通。

“若秋,什么时候到,整个乐团可都在等你呢。”

摇摇头,季若秋说,“对不起,指挥,因为一些私事,我不去了,就让秦岚那丫头代替我吧,她的造诣不错,值得培养。”

指挥一惊,“可是……”

“指挥,我不想逃了,要勇敢的面对一回。”

面对什么,指挥当然知道。

话筒无音,好似世界都沉默了。

下一刻,犹如最美祝福的话语,润进她的心,“若秋,不论成败,都要回到这里,记得,你还有我们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挂断电话,目及二人之所在,迈出一步。

……

爱恋犹如‘仲夏夜之梦’,区别是,这里没有淘气的迫克,爱管闲事的仙王,让人移恋的魔汁。

注定有因它而失意的人。

门前,树旁,秦祈于清风中,遇见了箫落。

他有些茫然,问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。”

“当然是为了……”箫落的沉吟,让他提起了心,渴望,却又害怕说出的是那个字。

“斯坦威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什么什么,难道你以为,我会说是为了你,别笑了,除了斯坦威,谁都没有足够吸引我的魅力,当然包括你。”

秦祈被气得不轻,觉得她就是个集于调皮、可恨、毒舌于一身魔女。

虽如此,却能吸引自己的目光。

“快走,别耽搁了,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。”

只听箫落欢呼一声,拉住秦祈,一路向前,却又再拐角处,遇见了去而复返的季若秋。

直视她,秦祈略感诧异问,“若秋,你……”

“刚接到的通知,爱乐乐团演出被取消,我不去深圳了。”

答复秦祈后,季若秋又转头,注目箫落,“你好,没想到又见面了,来找我的秦祈,有事吗?”

‘我的秦祈’四字,她说的很重。

秦想说什么,却被另一种声音打断。

那是如夏日般,充满活力的声音,“没什么,若秋姐,就是借你男友家中的钢琴一用,可千万别误会哦。”

她,好像不怎么愤怒,就是说,她不在乎?

多希望你能更在乎一些。

秦祈保持平静,克制自己,不让内心的失意流露,笑说,“别站在街上了,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

“哦,斯坦威,我来了。”

箫落欢呼一声,走在了最前方,秦祈与季若秋并行于后两步,理所当然,没能看到前方人的表情。

如昨日门前的风景,箫落眼眶以湿,在风中低语。“我的时间不多,只要陪你走完最后的路程,就足够了。”

这个声音,谁都没能听见。

……

秦祈家中,龙井独有的香气自橱窗飘散,弥漫满屋。

是季若秋在泡茶。

坐于斯坦威前,被阳光拂过脸颊的箫落笑看秦祈,说:“追到季若秋,你可以呀。”

“我没追,是自然走到一起的。”

“怎么自然?”

“你变罗嗦了,像老妈子一样。”

她瞪大了眼,对秦祈略带烦躁的回答,有些不知所措。

寂寥将二人埋没,好似时光静止,如山岳般沉重的气氛,让秦祈略感后悔。

香意渐浓,茶快煮好了。

或是酒意仍在,一种冲动,让秦祈问出了口,“听说,你要去美国柯蒂斯学院,八月就走。”

“美国?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美国了?”

秦祈一愣,昨日与杨松的一幕幕早脑海放映,他确信,自己没听错。

可为什么,她要否认。

秦祈以为她要隐瞒自己,有些伤心,失意低语,“不用瞒,是杨松告诉我的。”

“杨松?”

先是疑惑,又好像想到什么。

箫落唇间轻颤,虽极力让自己平静,目色却有些迷离,“没错,我是要走了,其实我也不想走。”

秦祈没发现她的异样,仍问,“你,还会回来吗?”

“我想,不会了。”

在这多雨的四月,风,好似都在哀叹。

这不是‘仲夏夜之梦’,所以,面对爱情,总要有失意的人。

日光拂过,箫落如咏叹般轻喃,“喂,秦祈。”

“什么。”

“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小说吗?”

窗外的风,停了。

秦祈一声轻叹,不明白,话题为何会转到小说上,却还是说。“原稿在我书房的电脑中,去吧。”

一身欢呼后,箫落的身影,如最飘逸的精灵,欣然走向书房。

秦祈很喜欢这欢愉的背影,直到消失,都没有转动目光,却不知,有个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。

不多时,若秋走了出来,手端热茶。

秦祈起身,急忙接过,却见她幽幽开口,“还记得吗?有一次,我动了你的原稿,为此你和我大吵一架,那时起,我知道了你讨厌别人动你的东西。”

手僵在原处,他沉默不语。

“她不知道吗?”

季若秋遥看箫落的身影。

秦祈耸肩,“知道什么,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?我想她哪怕知道,也会这么做,因为这就是她。”

季若秋沉默了。

她放下茶水,到斯坦威前,指尖划过,一串音符扩散,好似在追寻第一次来这里的感觉,并开口讲,“秦,很高兴你回到这里,再一次摁下琴键,又很遗憾,带你回来的人不是我。”

“对不……”

“不要说,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。”

秦祈唇间颤动,最终却选择沉默,雨光由窗而入,轻抚二人,有种淡淡的遗憾在弥漫。

他试图转移话题,“若秋,下次走,是什么时候。”

习惯她的来去匆匆,理所当然,他认为季若秋会很快离开,如以往般。

却见她轻轻摆头,说:“秦,我不走了。”

“哦,啊,你刚刚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我不走了。”

若秋的回答,如凛冬的岩松,哪怕被冰雪覆盖,依旧坚挺。

她不逃了,不再惧怕被秦祈的冷却淹没,哪怕遍体鳞伤,也要勇敢面对。

原因?很简单,她爱他,三年两地的时光,也从未让这份心情改变,可那如精灵的少女出现,却让她觉得自己会失去他。

因为想留下他,所以要面对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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