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你会不会来

今夜你会不会来

吕小莹“顺理成章”地成为裘振东的第二“夫人”之后,也碰到第一夫人曹丹面临的问题——裘振东的难言之隐。当然,后者在床第间,对待她和对待曹丹绝然不同。由于男人在情人怀里不管如何表现,都不会被对方看作卑鄙和肮脏,因而会使用丈夫往往不屑的手段,逼迫情人让自己开心。

吕小莹也心甘情愿,因为裘振东是她的救命稻草。

有一种说法,说男人多半希望是女性的第一个男人;而女人全都渴望成为男人的最后一个情人。不管这话的调侃意味如何浓厚,但它的确道尽了男女对两性关系迥然不同的心态。吕小莹甚至有点沾沾自喜:眼下我是裘振东的情人,你曹丹作为他的妻子,不是明显输给我了吗?

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:裘振东更愿意跟吕小莹过夜,在事业方面两人有共同语言,在性方面两人可以不拘形式、随心所欲。

寂寞的曹丹学会了抽烟。

透过缭绕的烟幕打量四周,翡色的玉镯在烛光下散出淡淡的凉意。从早上起,她就在期待着什么,可直到深夜,电话机每次神经质地跳动一下(这当然是她的幻觉。每次电话铃响,她都会神经质地颤抖一下,无论是心理还是举止),每次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她期待的消息。

她盼望丈夫回来,哪怕可能无话可说;

她盼望看他一眼,哪怕是哀怨的一瞥。

无数次的期待;

无数次的失望。

她想到了背叛。她恨不得有一个都市的流浪汉来给她献上一首狗屁不通的情诗之后,夺取她的贞操。黑夜是如此漫长,那瑞士壁钟滴滴嗒嗒的响声,每一下都是对你的伤害。有一次忍无可忍,她踩上一把椅子,摘下壁钟,扔到了楼下的花园里。

第二天,裘振东回来,发现了那座无辜的壁钟,捧着它上楼,对曹丹说:“你瞧。这东西质量挺不错,并没有摔坏。如果你想把我从这楼上扔下去,尽管说一声好了。只要夫人你一声令下,我不敢不从。”

“你跳呀。”刚刚午睡起床、不胜慵懒的曹丹笑了那么一笑。

“此话当真?”

“别假惺惺好不好?”

裘振东放下手里的壁钟,二话不说,翻过阳台,纵身一跃。

曹丹惊叫一声,脸色苍白,曳着长裙,赤脚跑下楼,瞧见裘振东正躺在草地上哼哼,愣了一愣,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涌上心头,跑到他身边跪下,带着哭腔说:“老公,你为什么这么傻呢?让我看看哪儿摔坏了。”

“别动。我觉得好像哪儿都摔坏了。”

曹丹急得真哭了起来:“我只不过说句气话开个玩笑罢了,而你……”

“老婆。在你面前,我从不开玩笑。”裘振东边说边伸手把曹丹搂抱入怀,亲了亲她因流泪而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的脸,一笑:

“其实,你才傻呢。瞧这草地比10床毛毯还柔软。我能摔坏吗?”

曹丹破涕为笑,娇嗔地,挥舞小拳头击打丈夫。两人就地撒野一刻钟。

这一刻钟的幸福长于一年。

想想曹丹也真可怜。跟裘振东结婚之后,摇身一变为养尊处优的贵妇,越来越间接地跟生活打交道,一切都显得虚无缥缈起来,只好自己跟自己演绎着各种缠绵、暧昧的故事,充满浓厚的自恋情结。

甚至,连孤独也变了味。每当她长时间坐在花园里,凝视某个不起眼的小东西,比如说一把园丁定时到这儿来使用的小铲,她就会觉得不仅是思想,而且是孤独也离她远去了。

如果说既与别人又与自己有关的孤独是真孤独,那么,既不与别人也不与自己有关的孤独,就完全是心灵的空虚了。

曹丹想找点事做,想重回夜总会唱歌,尽管在那类场合献艺并没有什么意义,但至少能丢掉一点自己的优越感,找回一点表现自我的空间。

裘振东摇摇头:“亏你想得出要到歌厅去凑热闹。别的不说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裘大老板快要破产了,连自己的老婆都养不起。”

曹丹一再坚持。

裘振东多少理解曹丹的苦闷,也不好太违拗她:“你想唱歌。我给你整一张碟吧。以前你还跟我念叨过这事儿。”

出一张VCD个人专辑,一直是曹丹的愿望。然而,婚姻怠倦,红尘蒙灰,她最初的梦想也依稀模糊了。尤其在丈夫有了吕小莹之后,他常常夜不归宿,以至曹丹每每疑惑究竟是她吕小莹成了“二奶”,还是自己成了“二奶”,整日里胡思乱想,浑浑噩噩。如今,裘振东要为她圆梦,曹丹说不上特别高兴,但心底仍然感到舒畅。

就去物色音乐人搞策划。

有钱什么都好办。“梦幻工厂”的生产线随时可以制造明星。

当雄心勃勃的“梦幻计划”摆到裘振东面前,后者仔细审阅之后,突然觉得不对:如果按计划去做的话,恐怕会把曹丹捧成一名红歌星。

裘振东不干了。

他不是不愿花大钱,而是不愿曹丹出名!

有名的男人可以做好丈夫,有名的女人却做不了好妻子。无数事实已证明了这个真理。你千万别跟真理过不去。

在裘振东的总裁室,曹丹跟他大吵一场。

接着提出离婚。

裘振东不以为意,指指窗户:“你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从这里跳下去吗?要知道,这可是25楼呐,而且下面没有草地。”

“咱们到底是谁逼谁?”曹丹不理会他的幽默,扔下这个问题,相当严肃地走了。

这一走竟失了踪。

裘振东慌了神,调动各种关系各路人马,满世界去寻找,自然是大海捞针。

半个月后,曹丹打来一个电话:“振东,你大概很恼火我吧?我回到了北京,住在一个朋友家里。她曾是个留守女士,丈夫远在加拿大多伦多,感情没有寄托,离了婚,没想到离婚后感情更没寄托。她听我谈了咱俩的事后,把我骂了一顿,劝我赶紧回到你身边……离开深圳这段日子,我还是蛮想你的。请原谅我的任性好吗?……”

裘振东放下电话,长舒一口气,心想:女人确实不可思议。她可以大义凛然地离开你,又能莫名其妙地向你道歉。她完全生活在瞬时的痛苦和欢乐、怨恨和宽容中,所以她是最完美的美学家。男人之所以需要这样一个“美学家”,是因为他已被报告、数据和机器弄得一片灰暗。人们总认为女性是一个悲剧的性别,其实男人更可悲。

裘振东很给曹丹面子,大肆张扬地带了一群人和满抱的鲜花到机场去迎接她,好像她从首都捧了个音乐大奖回来。

吕小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,当裘振东在大庭广众之下,把曹丹吻了又吻,她恨不得往他们的屁股踹一脚。

女人很容易吃醋。按说“二奶”吃正牌夫人的醋,名不正,言不顺,令人匪夷所思,而事实上,恰恰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,使她们只能以嫉妒来维护其心理不至过于倾斜,而且,她们的嫉妒越深,越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,显露出来的东西,一般是傲慢和冷漠。

眼下的吕小莹,对曹丹便少了往日装模作样的恭谦,一副目中无人的派头,往往当着后者的面,故意向裘振东撒娇。不经意间,她就犯了一个错误——男人最讨厌女人在旁人的注视之下撒娇。

撒娇是不能公开的,公开的撒娇是轻佻。态度轻佻,绝非明智之举,尽管男人都喜欢妖冶妩媚的女人,但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女友或妻子在公开场合这样表现。

而从另一个角度看,吕小莹的献媚把戏,既轻视了曹丹,也轻视了裘振东。

此前,裘振东对吕小莹在集团的所作所为已略有微辞。有时她不经请示,就代替裘振东发号施令,尽管她干得很出色,毕竟有点架空他的嫌疑。她的解释是为了让他裘总省点心;如果这解释还不能让他接受,她就坐到他怀里撒娇,直到他笑逐颜开为止。裘振东嘴上不说什么了,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“总助”兼“二奶”很有点僭越之心,羽翼丰满之后,尾大不掉,会不会与他分庭抗礼?

一段时间,吕小莹受到裘振东的冷遇,有点莫名其妙,有点气恼,闹起了别扭,借口身体状况欠佳,申请休假一个月。裘振东仿佛早就在等待她申请休假,也不问一问她的身体到底哪地方“欠佳”,习惯性地捋捋她的长发:

“小莹,你的气色看起来确实不大好。你想闲多久就闲多久好了。告诉我,你想到哪儿去玩?我给你填一张旅游支票。”

“我哪里也不想去,就呆在家里睡觉。”

“瞧,没道理了是不是。别跟自己过不去行吗?”裘振东笑了那么一笑,“你要学习曹丹,善于调适自己。”

这话把吕小莹气死了。

又无可奈何。还不是你自找的?她反过来想。

如果说很大程度上,曹丹只是裘氏富贵之家的漂亮门面,那么吕小莹不过是这个家庭开设的一扇窗户而已,从这扇窗户,主人可以看到一些新的风景。

吕小莹才过了两个星期的家居生活,便有了如下心得:

做了人家的“二奶”,你一切都有了,但又失去了一切。有得必有失嘛。

做了人家的“二奶”,你就得甘于寂寞,心气就得趋于淡泊。如果说“难得糊涂”还有很浓厚的矫情意味,那么,难得一颗平常心,才是生活至理。

做了人家的“二奶”,你就被判了“无期徒刑”,可能有点不知该怎样对待时间,世界可能变得更加陌生,所以你常常需要以局外人的身份来自我“探监”,自己跟自己聊天,那样将非常亲切,令人备感慰藉;如果你哪天准备“越狱”,第一个去“告发”的人,十有八九也会是你自己。这蛮好玩是不是?这像不像个黑色幽默?管它呢。总之,你不要太认真。即使你“越狱”成功,在街上转悠几圈之后,又会情不自禁地到另一家“监狱”门前晃**。

你不做人家的“二奶”,总有人做人家的“二奶”,说不定还会有人做人家的“三奶”、“四奶”。存在就是合理。早在大学时代,你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哲学论断。

过了一个月,“总助”的位置已让裘振东的一个心腹占据了,吕小莹哪里还好开口提出重履旧职?裘振东也对她说:

“算了。一个女人老泡在生意场里就很没有女人味了。男人都喜欢真女人。你要做真女人,就意味着你什么也不做,善于消费、能玩能乐就行了。”

听了裘振东的胡说八道,吕小莹并不觉得怎样荒谬,只是感到有点哭笑不得:女人最起码有哭有笑,才算得上一个真女人呐,如果你哭也不得笑也不得,岂不恰恰相反,变成了一个血肉全无的假女人!

日子过得百无聊赖,吕小莹跟曹丹同病相怜。“今夜你会不会来?”成了她们共同的疑惑和期盼,尽管裘振东来到其中一方的怀里,另一方不会太失望,因为他并不能使一个女人的身心得到什么快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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