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难临头各自飞

约定

那天,林巧打来电话,声音有点沙哑有点疲惫:“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?我来找你了。”

前一句让李贤智冰封的记忆瞬间解冻,后一句让他差点摔倒。缓缓神,他打着哈哈说:“当然,记得记得。”

男人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,事实上,三年,一千多个日日夜夜,早已物是人非,他汗颜,要不是她提醒,他早已把她忘到了爪哇国。

三年前,李贤智和林巧的恋爱遭到林巧父亲的极力反对,理由是他太穷了,穷得连一套结婚的房子都没有,在林巧割腕自杀被抢救过来之后,她看到他满眼爱和怜惜,听到他誓言铮铮:给我三年时间,三年后我证明给你看,我不是个没出息的男人。

林巧淌着眼泪笑着点头,她拽着他的衣角颤声说:“我会等你到那一天。”

李贤智狠狠地吻了她,然后大步离开。

他们约定等对方三年,三年里,不能对别的异性有非分之想,她的心里只能有他一个男人,而他,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。

为了证明爱的坚贞,他们还约定,三年期限未满之前,一个电话也不要打。“人在做,天在看,真正的感情经得住磨砺。”李贤智应诺。

听起来很美好,而事实却是,李贤智来深圳半年不到,就有了路柳墙花。他承认自己对林巧不忠,可是,年轻蓬勃的身体,怎耐得住寂寥长夜,怎挡得住美人袭怀?

他只是个俗人,有俗人的七情六欲,而林巧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

猜想

偏僻的小旅馆,李贤智推门看到林巧的第一眼,不由惊诧。她怎么这么憔悴,长发散乱着披在肩头,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。他正思忖着,她就像蝴蝶一样向他扑了过来。

他有些闪躲,然后,才张开双臂迎接了林巧,毕竟,他们曾要死要活地爱过,她又跑这么远来找她,无论是出于人性还是道义,他都不能把事情做绝。

他们坐在沙发上,中间隔着小茶几,他打量她。忽略她憔悴的面容,她还是那么美,褪去几分青涩,多出几分风情。他的手机在这时嗡嗡震鸣,他看了眼,是雪薇的短信:“在哪儿?有事见面说,今晚!”

他心虚,胡乱将手机关掉,抬眼,林巧热辣的眼神盯牢他:“你过得好吧?”

李贤智装作一副落魄的样子,掸掉长长一截烟灰:“不好。”

他怎么会不好呢?生就一副好皮囊,刚来到深圳就有女人向他投怀送抱,雪薇是第几个,他掰着手指都数不清,目前他正和雪薇打得火热,雪薇可以给他一切,包括男人想要的柔情和光明“钱”途。

可是,该怎么打发林巧呢?如何让她主动放弃,绝望而归?

林巧朝他粲然一笑,扭进了浴室。他百般纠结地躺倒在**,却被林巧衣服下面的包硌了一下,他打开林巧的包,一本褐色封皮的日记本呈现眼前。他好奇,随手翻开,然后他被镇到了。

3月4日,我想杀了他。虽然杀人者抵命,但我不能想那么多了,何况,他与我本无血缘关系。

3与9日,想杀他的念头愈来愈强烈,要怎么下手呢?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……

白纸黑字,惊出了李贤智满头淋漓大汗。他眼前浮现一个惊悚画面,画面里,林巧举着一把锋利尖刀刺向她的父亲,那个男人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缓缓倒在血泊里……

林巧浑身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时,李贤智正心跳凌乱。

林巧走过来,将弹性很好的胸贴向他,他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异样了。他发现,她的腰还是那么细,臀比以前饱满多了,颈子细滑。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又潮又湿,宛如丝绸般顺滑,他听到她在自己耳边呓语:“来,快点。”

原本,分别整整三年的爱人,能够一解相思之愁的唯一途径,非一场酣畅淋漓的**厮杀莫属,可那本日记令李贤智全然没有欲望,刚刚蓬勃的身体莫名地就颓了。他推开林巧,借口公司有十万火急的事情,必须马上去处理。他替她盖好被子,温存地抱抱她说:“乖,就在这里等我,我办完事情马上回来。”

林巧看着他,眼神闪躲,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。

日记

走出小旅馆的大门,被风一吹,李贤智的脑袋清醒多了,他想,自己目前必须干一件正确的事情。这件事情很重要,处理得当,他不仅能顺利摆脱林巧,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与三年之约说拜拜,并且顺理成章地与雪薇好下去,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。

这些,全要拜那本日记所赐。

他裹紧衣服,那本日记现在就被他揣在怀里,仿佛一枚隐形炸弹,只等他安全引爆。

李贤智找了个黑网吧,挑角落坐下,掏出那本日记,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。日记写得并不多,但每一句都很纠结,句句都让他毛骨悚然。

2月13日,就这样死过去吧,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该死的老男人喝醉了酒,夺去了我的清白,我没脸再去见自己的爱人。可是我死了,岂不便宜了老东西!

他用一只手撑住脑袋,愤怒在胸腔里猛烈滋生。他终于明白了,林巧之所以对她父亲下毒手,原因在这里。他想起自己和林巧相处的时候,林巧的父亲,喔,不,其实是她的继父,曾千般万般阻挠他,那个财大气粗的老男人当着林巧的面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他是窝囊,可他真心爱林巧,他们十九岁相爱,爱了整整五年,却因为老男人的阻挠,不得不订下三年之约。

他燃了支烟,眼前又浮现出林巧憔悴的面容、闪躲的眼神。

他突然觉得林巧很可怜,她是那么爱自己,爱到愿意为了他不惜杀人。一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浑身颤抖着举起屠刀,他的心就不禁一颤。

爱是一剂毒药,爱上一个人,如同染上难以根治的毒。林巧的灾难不止于爱,还在于她现在爱的男人——李贤智——已经移情别恋,而她还蒙在鼓里。

最后一篇日记字迹潦草,显然,林巧已动手了,她写道:

终于解脱了,如果今日的荒唐能够换来和爱人短暂的相聚,我想,我值得。

他打开网页,在北方那座熟悉的城市的新闻网站上,搜到了一则新闻:继女因家事将抚育自己多年的继父毒死,嫌疑人潜逃,警方正全力缉拿凶手。

李贤智掐掉烟,关掉网页,起身,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,胸口同时又闷得慌。

无法疏解的闷。

报案

天已擦黑,李贤智这才想起了雪薇,她说有急事要见面说,莫非她同意嫁给他?要知道,他追雪薇已经追了半年,要不是看在她家财万贯,家族企业能给自己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,他怎么会在她身上耗费如此长的时日?

那是一个尽兴的夜,雪薇像藤一样紧紧缠着他,一次又一次,最后一次做完她哭了,涕泪横流地一边吻着他,一边说:“对不起,我爱你,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得不到父母祝福的,我已经同意了家里安排的婚事。”

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。李贤智愣怔当地,然后,摔门离开。

他很愤怒,甚至把霉运归罪到林巧头上,他猜测,会不会是雪薇发现了什么?她在这座城市熟人很多,难道有人看见他去了那家小旅馆,通知了雪薇,她是在考验他?

他想,等办完正事,他一定会向雪薇解释清楚,然后重获芳心。

他走在凌晨微凉的风里,不知走了多久,天边渐渐露出晨曦,街头已有晨练的老人在抖空竹。他定了定神,拽了拽衣领,朝派出所走去。

三年前林巧说过,人在做,天在看。现在他的劈腿已遭报应。已经坏到如此地步,也绝不可能更坏了,他决定,不做包庇犯,否则,等待他的说不定会是法律的制裁。

他把带着体温的日记本交给值班民警,一板一眼地解释道,他知道这个女逃犯在哪儿,现在就带他们去抓获犯人归案。民警仔细查看了日记内容,又和案发城市派出所迅速取得联系,经过案件确认,他们让李贤智带路,李贤智低声说:“我不想露面,不希望见到那个女人。”

他不敢见林巧,不敢。

误会

李贤智远远地躲在树后,眼睁睁地看着林巧被荷枪实弹的民警押上警车,她的长发更加凌乱了,面色也愈加憔悴,她左右顾盼,他知道她是在人群里找他,有那么一瞬间,他的心有点疼。

在最不懂爱的年纪,他爱过她,她或许更爱他,否则,她不会在十九岁的时候,就把自己完全交付与他,否则,她也不会因为家里的阻挠,而把自己逼上绝路。

爱有时的确会蒙蔽人心。

警车呼啸远去,在车后扬起的乳白色灰尘中,李贤智像个傻子一样站了好半天,一动不动。然后,他随便走进一家酒馆,要了两瓶烧酒,一盘冷拼,开始灌酒。

他必须喝醉一场,才能忘掉些什么。

下午三点,李贤智的手机响了,对方让他快速赶到派出所。他醉眼迷离赶到派出所办案大厅,却看到林巧好好地坐在那里,民警不住地点头哈腰向她道歉。

什么状况?李贤智有点懵。

中年民警不客气地说:“因为你报假案,我们才冤枉了好人,那本日记是这位女士捡的,快向她道歉吧。”

他看向林巧,林巧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刀子,正刺向他。

街头人潮汹涌,林巧淡淡说:“我父母同意咱们的婚事了,还买好了房子,让我找你回去,现在看来,没必要了。”

她在他的视线中愈走愈远,淹没在人群中,再也找不见。

李贤智顿时酒醒,蹲下身,一阵钝痛自心脏袭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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